《中华疫病学源流》札记(32):我的医务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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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医务生涯》是陈存仁先生的自传,2007-10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一)内容简介
陈存仁,早年抗议国民政府“废止中医案”五位赴南京请愿代表之一,陆小曼,杜月笙、张学良、袁雪芬、戴笠等都曾求治于他,香港《星岛晚报》为其开设专栏十七年,他的诊所在满仓开业时,费穆、白沉、王人美、鲍方、王丹凤等众多电影界名人前去道贺……
这是作者继《银元时代生活史》以及《抗战时代生活史》之后的又一本札记类作品。书稿展示了作者行医几十年所见所闻社会各阶层人士鲜活的生存状态,并由此反映出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状况。
书里附录的《叶天士事迹考》则是一篇考证文字,引用了诸多古籍,但作者运用幽默的文笔,使许多文言文字读来也充满趣味。
《我的医务生涯》在描述社会众生相的同时,笔墨也放在了对作者个人从医经历的叙述。从这一点来说,本书又可以作为作者的一个小传来读。
(二)作者简介
陈存仁(1908-1990):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名医。原名陈承沅,出生于上海老城厢一衰落绸缎商人家。在上海中医专门学校毕业后,师从丁甘仁、了仲英父子。1929年自设诊所,独立行医。1928年,创办国内第一份医药卫生常识方面的报刊《康健报》。1929年3月17日,被中医界推选为五个代表之一,赴南京国民党政府抗议“废止中医案”。1935年,主编三百余万字的《中国药学大辞典》,后由上海世界书局出版。1937年,东渡日本,收集汉医书籍四百多种,整理出版《皇汉医学丛书》。1949年,赴港行医。1957年,被推选为香港高级慈善机构东华三院总理。1964年,获韩国庆熙大学名誉博士衔。同年,编撰出版《中国医学史》。1970年,被选为香港苏浙同乡会副会长。1979年,应日本“讲谈社”之邀,编撰《中国药学大典》(共四大册,1982年正式出版)。1980年初,获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名誉博士衔。1990年9月9日,病逝于美国洛杉矶寓所。
(三)试读:名师指导 金玉良言
我从民立中学毕业之后,入南洋医科大学攻读西医。这是个德日派西医组织,实际上留德的教师只有一位,留日的教师倒有六七个,最看不上眼的是一个日本人藤下教师,因为那时正在“五四”风潮之后,大家对日本人恨之入骨,购买日本货已算是不爱国,更何况这个日本人还在学校中担任主任,颐指气使。我早想离开这间学校。在校两年,我患了伤寒病,他们只叫我常饮开水,静卧床上四星期,打一些葡萄糖钙针剂,痛得要命,热度却越来越高。供给我学费的伯父,主张一定要看中医。于是,我便就诊于名医丁甘仁先生,服了三帖药后,热度就退,因此我学西医的信心就动摇了。
病愈之后,我听了伯父的劝告,改进丁公甘仁办的“上海中医专门学校”。这是全国创办中医学校的第一家。毕业四年后,就随从丁公开方,这等于是实习。因为我听得懂他的常州话,所以落笔很快,同学们戏称我为“飞快手”。丁公对我亦青睐有加。他原有烟霞之好,那时我因兼从常州举人姚师公鹤习国文,姚师与丁公有同好,我就学到一套装鸦片烟的技术,而且会装“雌斗”。丁公每晨起身之前,我往往先替他装好三支烟枪的烟泡,又黄、又长、又松(按:有此癖者,对装得好的烟泡有三字好评即黄、长、松),唯有这种烟泡,吸的时候才可以一气呵成,大过其瘾。丁公知道是我装的烟,从此对我更加亲切,在烟榻上教导我几句话,说是“道无术不行,术无道不久。所谓道,即指医道而言;所谓术,是指医术而言,术不能走歧途”。我听了他这两句话,认为真是做医生的金玉良言。可惜丁公不久仙逝,我又拜在其哲嗣仲英先生门下,从游甚久,才敢开业。
谢公利恒当时是中医学校的校长,亲授课本,毕业后我邀集同学与谢师每月宴聚,谈笑甚欢。可惜在我离沪不久后,谢公即因郁郁寡欢而逝世了。
丁仲英老师,教我最多,不但医术,即心理卫生也是丁师教导的。四月三日适为其九十生辰,敬以此文,为丁师寿。
(四)
试读:开业初期 病家寥寥
我从丁仲英老师开方约两年,学到不少诊治的经验。丁老师在他家天井里有一间小室,专门作为施诊给药之用,由我处理其事,从早晨七时坐诊到九时。这两个小时之间,来的都是贫苦病人。我初时担当这个任务,病者几乎个个都不先讲病况,一定要等我诊脉之后,说出他的病情,才肯开口。揣测他们的心意,好像因为我年轻,要考考我的本领。可是诊脉之道,是四诊(望、闻、问、切)的末一诊。
老实说,那时我初始诊脉,对脉理还没有把握,对他们的病情,有的说得就不对。我就觉得虽说学以致用,等到用时就发觉自己的本领还是不够。丁老师就教我一个秘诀,说:“病者坐定之后,你该先问他一声,起病有多久?凡是日子不多的,多数是外感症;日子久的,一定是内伤和虚弱症。”这真是一个由经验得来的秘诀。病人即使想考验我,他也不能不回答这第一句问话。从此,我于诊脉之后,就有了头绪,凡是起病只有两三天的,我就说:“你有头痛、咳嗽、流涕及泄泻。”一路说下去,他们总是点头称是。
旧时上海,大人患的多是伤寒病,小孩子多数是吃坏的病和出痧子(即麻疹)及喉痛,女性无非是头晕、白带、月经不调等,只要鉴貌辨色,已经能够知道。十个人之中,七八个人给我说对了。
#p#分页标题#e#我在丁家学到医伤寒症的一套处方用药的程序,到这时便有了“学以致用”的机会。 当时来看病的贫苦患者,也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只是叫我“小郎中”,每天由十号八号增加到二十多号,我自己兼写药方,居然能应付裕如。其中有不少是人家的车夫、门房以及商店的小伙计,我治好了他们的病,传到他们的东家耳中,那些东家竟然也常常指定要“小郎中”来看。这时我用自己印的“丁仲英门生陈存仁”方笺,病人临走总是给我一个“红封袋”,里面放着小洋二角或四角,也有放入一元的。每天这种付钱的病人,也有三号五号,后来增加到八九号。丁老师大度得很,毫不介意,还认为孺子可教;但是挂号先生和老师的家人则认为我是“饭店门前摆粥摊”,期期以为不可。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就在南京路望平街(今山东路——编注,以下地名括注均为编注)转角柏林花纸行楼上设诊所,自己开业,同时又办了一份《康健报》。
望平街是上海报馆的集中地,也是报贩发报的聚集地。当时我的诊所,月租是五十银元,不但占了花纸行楼上整个一层,而且还连着“心心”照相馆的二楼,所以地方很大,除了挂号处,其余就是我的诊症室。我的座位之后,就是一行很大的书橱,诊病的桌子亦很考究,在对面就是一排候诊者坐的沙发。可是开诊伊始,第一天只来了一个病人。连续一个月,每天从未超过五人。因此,我感觉到我的诊症室太大,来看病的人,总是见不到其他病人。病人越多,业务越忙;病人接不上,便觉得冷清清的。病人少,是做医生最犯忌的事。
(五)余向东:民国名医陈存仁的医务生涯
欲了解一位名医的医术,莫过于读他的自传。
陈存仁(1908年-1990年),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名中医,师从著名的孟河医派四大家之一的丁家(丁甘仁、丁仲英父子)。
1929年3月17日,他被中医界推选为赴南京国民党政府抗议“废止中医案”的五个代表之一。能被公推为中医代言人,可以想见他的学术地位。
他最大的成就是主编了三百余万字的《中国药学大辞典》,整理了日本汉医书籍四百多种而撰成《皇汉医学丛书》数十册。
他交游广阔,出入上流社会;他文笔潇洒,美誉“医界才子”。
这样的人物,自然有无数的传言,不加分辨的话,极易以讹传讹。我就曾经对他产生过一点小小的误会。网上一篇文章说他大学时曾患“伤寒”,吃维生素C和葡萄糖无效,后看丁甘仁服中药才治愈。因为丁甘仁死于1926年,而那时维生素C只存在于国外个别化学家的实验室里,他不可能吃得到(有中医粉为他辩解,说他是土豪,吃得到)。我因此说他编造自传。